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斬兇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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斬兇靈

深不可測。一時間,眠月心中只剩下這個詞。

怨氣本就是至陰至濁之物,無恨林中那頭怨靈也無非是有了一丁點靈智,就已能與當時的沐昭打得你死我活。眼前這怨靈不僅有了完整的靈智,竟還修出了無缺之身,這完全超出了眠扶二人的認知。

那怨靈打量著眠扶二人,自言自語道:“上次到嘴邊的大肥肉被那女人救走,這次可救不到了。這倆雖然都沒上次那個肥,加起來倒比上次那個還豐盛。”

“到嘴邊的大肥肉”自然指的是霜君。眠月聞言,戒備不語,千山筆現於手中,扶樾也抽出了瀲棠,目光灼灼。

那怨靈冷笑:“闖入我的迷識陣就不要想著能逃出去了。就你倆這修為,連上次那個都比不上,不如留下神根自絕來得痛快!”

眠月扶樾都不應聲,默契對視一眼,如一青一紫兩支離弦之箭向那怨靈攻去。那怨靈不避不躲,竟是空手接招,一手攥住了眠月的千山筆,一手握住了扶樾的瀲棠刀。

兩人心中大駭。

兩人本就對這怨靈大有防備,不曾半分輕敵,卻不曾想這怨靈竟然強大到如此地步,難怪當年霜君都不敵。

須知霜君的修為可是三界頂尖一列,連她都對付不了的怪物,若真有一天從酆都跑出去,後果不堪設想。想來那傳送陣防的,就是這頭怨靈了。

兩人剛從傳送陣出來就被它困住,想來它平日裏便時常在這傳送陣附近游蕩。這傳送陣本不是用於傳送人,霜君和眠扶二人的出現純屬意外,它不是在蹲人,而是在找尋破開結界離開這裏的辦法。想到這裏,眠月又是一陣悚然。

不過驚悚歸驚悚,兩人並未有片刻遲鈍,而是迅速匯聚靈力再次向那怨靈擊去。

“揚光燎燭!”

“落日熔金!”

兩人不約而同選擇了高階馭火術,登時火光大盛。那怨靈這一次沒有硬扛,而是迅速丟了手,飛退避開。

“它對抗法術好像沒那麽擅長!”扶樾低聲向眠月道。

那怨靈聽見扶樾這一句,又是冷笑:“那又如何?對付你們這個修為的,毫不費勁!”

到了如此境地,也唯有拼死一搏了。霜君曾在這怨靈手上吃過虧,兩人便有意避開霜君最擅長的馭水術,默契地以淬火術加持了手中神器,將馭水術以外的法術拼命往那怨靈頭上砸。

那怨靈不再躲避,身側怨氣洶湧,面不改色地一招招接來。

青羽與紫蝴蝶滿天亂飛,與那怨靈的黑氣纏鬥在一起。這不是友好的切磋比試,而是決定生死的戰場,眠扶二人便不必試探,出手盡是高階功法,鬥得四下花摧木折,土石橫飛。

在兩人全力夾擊之下,那怨靈竟也游刃有餘,黑氣纏繞周身,任那青色紫色光芒氣勢如何磅礴,始終傷不得它半分。

就這樣僵持了足足半個時辰,那怨靈似乎是有些疲了,怨氣越發淩厲。眠扶二人暗自揣摩,只道它堅持不長久,神力亦是更加強盛,向著那怨靈稍顯薄弱之處拼命攻去。

“同時對付兩個人還真有些麻煩,不想陪你們玩了。那就先解決掉一個吧,解決誰呢?”那怨靈陰惻惻開口,陰冷的目光鎖定了扶樾。

眠月一驚,猛然間想起在無恨林遇見那頭怨靈的手段,不覺驚聲:“小心!”

“咣”一聲,是瀲棠掉落的聲音。

“不!”

那怨靈嘴角噙著冷笑,施舍般地停了手。眠月也顧不得趁機去攻擊它,一個飛身扶住了扶樾往下跌墜的身軀。

扶樾仿佛被瞬間抽走所有生命力,雙目緊閉。呼吸倒是平緩,仿佛沈睡已久。

果然是精神類攻擊,只是比無恨林那頭怨靈的精神類攻擊不知恐怖了幾千幾萬倍。

眠月向扶樾體內輸入靈力和意念力,可是完全沒用,只如傾杯入海,無跡可尋。

“你到底用了什麽邪術?”眠月盯著那怨靈,寒聲道。

“有趣有趣。”那怨靈似是在看戲,“沒什麽特別的,只是讓她陷入了夢境而已,然後神識被困在其中,一點一點被磨滅,直到——徹底消失。”

眠月仍是盯著它,目光冷到極致。

那怨靈俯視著她:“你盯著我也沒用。只是在那夢境裏一直走不出來確實挺痛苦的,要不,你幫她解脫一下?”

眠月揮手,一張羽毯鋪開,她將扶樾輕放於其上,覆了層結界。

她站起來,面上看不出悲喜,眸中清亮一片。

“我必斬你!”

話音落,眠月身側青色光芒翻湧,她淩空而起,背後青鸞圖騰乍現。

“枕石漱心魄,浮緒盡消磨!”

一支瑩白橫笛出現在她手中,正是暌違已久的漱魄。

那怨靈只是淡然看著,甚至有點想笑,似乎成竹在胸,絲毫不覺得眠月能掀起什麽風浪。

眠月亦毫無懼色,神力愈發洶湧澎湃:“雲霄清音吹徹,漱盡萬古山河!”

漱魄一端蟄伏的荷花花苞霎時盛開,晶瑩如雪,微微搖曳,靈力湧動。天命神器天命神術全力齊出,若是平時,必引得天地變色。酆都雖不見天日,周遭環境的氣息卻也明顯有了變化,一種莫名的威壓朝那怨靈襲去。

青鸞幻影單足立於漱魄盛放荷花一端,身形越發清晰,振巨翮而長鳴,就要俯沖而去!

“如果在此刻功虧一簣,你會不會很失望?”那怨靈突然笑了,“你也來體驗一下我的無盡夢吧。”

剎那間,仿佛有一張柔韌大網向眠月神識捕來。眠月本不曾松懈片時,冷哼一聲,強盛的意念力如游龍般環繞神識,輕輕一掙,那大網便瞬間粉碎,竟不曾有絲毫受阻。

“嗯?”那怨靈的笑容凝滯了,“這絕不可能!”

下一秒那青鸞幻影已然攻至,那怨靈避無可避,結結實實挨下了眠月這全力一擊,瞬間被擊飛,狠狠撞至樹上。那樹應聲碎斷成木屑,那怨靈摔在一片狼藉之中。

那怨靈捂住心口,顯然受到重創,卻竟能不死。它緩慢地,怨毒地爬起來,斷斷續續念叨:“不可能,絕對不可能……”

居然沒死?眠月目光冷冽,迅速做出反應,並不給它喘息的機會,徑直揮笛攻來。那怨靈舉臂格擋,頓時被眠月熾烈的靈力氣息灼傷。

它面色更加陰冷,佝僂著飛退幾丈,手臂上的燒傷瞬間完全愈合。

“為什麽,她的靈力裏似乎摻合著天劫之力……竟能傷我至此!”

眠月不理會它,已然又攻至那怨靈面前:“陽炭烹天!”

她看出那怨靈最不擅長應對的是馭火術中的陽火一類,故而一出手又是一招高階馭火術。

這次那怨靈有了準備,一掌擊潰眠月那氣勢洶洶的靈力,怨氣凝作雙劍,向眠月殺來。它雖受了重傷,竟也全然不落下風,體內怨氣似乎取之無盡用之不竭,氣勢駭人。

“少說一日內你不能再使出你的天命神術,我看你能堅持到什麽時候。”那怨靈惡狠狠道。

眠月沈默不語,自知方才能重創這怨靈全因這怨靈自己輕敵,自以為它那精神攻擊無人可破,才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完整受她那一擊。如今它有了防備,只怕再難尋到這樣的機會。

好在眠月也有所準備。盡管一開始她認為天命神術能解決掉這怨靈,但到底不放心,故而那一擊只動用了自己的本源神力。

“一個神識磋磨而死,一個靈力枯竭而死,你們都喜歡這種死法?”那怨靈自知體內傷勢極重,怨氣正在加速瓦解,並不似表面那般輕松,必須快些結束戰鬥取眠扶二人神力,便故意拿些話來激她。

眠月心下清明,豈能聽不懂?她不曾亂了思緒,卻是起了疑心,思量著這怨靈著急擾她心緒,自身狀態定是出了大問題。她反而更加沈靜,找尋那怨靈的破綻。

那怨靈見眠月不中招,倒也不著急。反正在自己設下的大陣中,若是真堅持不了,大可一逃了之。只是它心有不甘,當時那樣強大的神靈都敗在它手上,如今這還沒活過它零頭的竟能重傷了它。尤其是那一擊中竟有些天劫的氣息,只怕不休養個幾十年甚至百餘年還好不了,要是一無所獲,那真是這輩子沒這樣憋屈過。

滿地盛開的曇花隱隱有了閉合雕謝之勢。眠月心知待此時辰一過那怨靈的力量就會減弱,說不準會抓住這一點尾巴耍什麽花招,心中更是繃緊,半分不敢放松。

果然,正激戰間,那怨靈忽而抽身倒飛數丈遠,身側怨氣頓時強盛了一倍。它眼中紅光閃爍,陰狠道:“沒時間陪你玩了。我倒要看看,你用掉了天命神術,如何接我這招!”

眠月不憂反喜,機會來了!

她面色平靜,低聲堅定道:“我說過了,我必斬你!”

那怨靈冷笑一聲,口中念念有詞,鬼哭狼嚎聲霎時籠罩了整個樹林,怨氣叢四面八方迅速向它匯聚而來,形成一個以它為中心的黑霧漩渦,一時間煞氣沖天。眠月片刻不肯耽擱,手中漱魄光芒璀璨,青色與淡藍色神力泱泱而湧,充沛,強大。

“泠然入遠岫,與月共千秋!”

青藍色飛禽狀幻影迅速成形,如一團疾風,沖向那漩渦中心!

融合了溫風曲與天命神術的閑月枕山曲,比天命神術更迅疾,更強大,頓時令黑霧潰散,天地都被青色藍色光芒填滿,幾近不能視物。

光芒散去,那怨靈臥倒在地,奄奄一息。

“怎麽可能……”

“還沒死透?”眠月目光一凜,漱魄熠熠生輝,一端靈力化刃,直向那怨靈剁去。

“噗呲”一聲,那怨靈已無力反抗,眠月靈力所化之刃透體而過,將它釘在了地上。它盯著眠月,忽然露出一個怨毒的笑容:“你以為你就能全身而退了嗎,敢離我這麽近……”

“落日熔金!”

眠月哪裏等它廢話,果斷又補上了一記馭火術。裹挾著熾烈靈力的一掌拍下,那怨靈瞬時作黑霧爆開,散逸在了風中。

這是馭火術中扶樾最精通的一門功法,眠月有意用此招作結,算是出了口小小的惡氣。她迅速用意念力探了探四周,確定那怨靈確實已經被打散了,才松了口氣,安然起身。

只是方才出招之時,眠月隱隱覺察似乎有什麽細小碎石一樣的東西滑入了喉管,微有不適。

大概是錯覺吧。

經此惡戰,眠月難免也覺疲憊,連續使出天命神術和閑月枕山曲,消耗量確實有些令人吃不消。可是這林中詭異得緊,不宜久留,萬一再遇上些什麽就不妙了。故而眠月雖疲累,也只得以神力托起扶樾,即刻出發。

迷識陣需以布陣者自身作陣眼,那怨靈死後,它布下的迷識陣自然也潰散了。眠月很容易便辨清了方向,帶著扶樾回到了那傳送陣中。

這裏有結界保護,最安全不過。

扶樾仍在沈睡,面色極安詳。眠月試著用漱魄吹了一首靈壽曲,可是扶樾本就不是受傷導致的昏迷,饒是靈壽曲療愈力極強也不對癥,無濟於事。

眠月想到從前的一些猜想——倘若自己意念力足夠強大,是不是就可以進入扶樾夢境,將她救出來?她從前不敢細想,如今卻不得不想,還要逆天而行,將它實現。

既然無路可走,那就自己闖出一條路來。眠月主意已定,短暫歇息了一會兒,便自己開始修煉。

扶樾的氣息開始變弱。眠月心中焦慮萬分,修煉進展卻仍舊趕不上來。修煉意念力本就極耗心神,她持續高強度修煉,幾乎已然心力交瘁。

快一些,再快一些……眠月心中只剩下這個念頭。那一方空曠狹窄的意念空間,漸漸有了叢林湖泊,有了高山河流,萬象興榮,遼闊無垠。可是,連接她人夢境的突破口在哪裏——她明明推斷出可以辦到的。眠月焦急摸索著,在一片茫然中亂轉。

這樣的修煉強度早就超過了她軀體和神識所能承受的上限,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何為困意——那是一種鋪天蓋地的、躲無可躲的強烈疲倦感,眼皮仿佛有千斤重,神識也不再能持續清醒,不受控地一陣一陣與軀體斷聯。

“不能睡,不能睡!”

神者仙者因自身精神強大,平日裏消耗甚微,靜坐冥思完全可以補足消耗量,故而極少睡眠,一般而言幾個月才會象征性休眠一次。只是這一覺若是睡過去,不知要幾日才能醒來,眠月自知耽擱不起。她拼命想讓自己清醒過來,可是意識仍舊不受控地模糊下去。

恍惚之中,她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出現在這祭壇上,正一步步向她走來。

是幻覺嗎?還是真的有人來了?是敵?是友?

她分不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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